父亲没生病的时候,我很少给家里打电话。总觉得父亲身体很好,一天到晚不停的干活,给那家钉个櫈子,给这家做个案板。我说让他别干了,年龄大了,多休息休息。父亲说:“我身体这么好,哪能在家里吃闲饭?”因为不想让他生气,也就没再多说。心想你干就干吧,反正也能锻炼身体。可谁知天有不测风云,父亲年前查出患了恶性肿瘤。让我怎么也无法接受这无情的现实,一下子觉得天塌了,我被这突来的一棒给打晕了,没了方向。让我束手无策,心被撕的粉碎一点点在滴血。时间过的太快了,我还没有好好的孝敬您,父亲您真的老了吗?
前年父亲到我这里,我给他做了个全身检查,医生说父亲除了有点高血压外,身体其它各项指标都很正常,我便放心了。父亲平时没有啥大毛病,即使有点感冒发烧,吃两片药就好了,连针也不用打。在我的记忆中父亲一直都是很健壮的。病魔见着他都会绕着走。
父亲是乡里远近有名的木匠。手艺是爷爷传给他的。所以,父亲的木工活做的非常好,经常有人找父亲做各种家具。以前,农村嫁女儿都是自己做家具。那时候父亲总是很忙,几乎每天都是早出晚归,我很少看到父亲在家里闲着。
说来也怪大概小孩子都有这种心里吧!总想让父亲在家里,就算能和父亲一起吃个饭也很开心。饭后父亲教我怎样擦桌子,要用抹布顺着一个方向朝一个桌子角,把所有的残渣剩菜都擦在一起,再用手或者是簸箕接着扔到垃圾堆。这个擦桌子的方法我又传给了我的女儿,告诉她这是妈妈小时候姥爷教的,等你以后有了孩子也要传给他们。尤其是晚饭后,我和哥哥姐姐总是争着让父亲抱着睡觉。当然,几乎每次都是我胜利,那时侯总觉得父亲最疼我。父亲的怀抱在我的记忆中是最温暖最安全的小床,我总想在这张小床上一直睡着不愿醒来。
父亲是个热心的人,不管谁家有事只要找父亲去帮忙他从不推辞。宁愿放着自己家的活不做,也要去给别人帮忙。因为这母亲没少和父亲吵架,也是因为这父亲人缘很好,以至于后来给哥哥盖房子,村里的泥瓦工一分钱也沒要。至今,父亲总给我们说无论什么时侯都不能忘了人家这份情。以前小的时侯家里穷,父亲每到冬天就和一帮人到东北林场去干活挣钱贴补家用,一去就是大半年。只知道父亲每次回来的时候都会给我们带很多好吃的,尤其是东北的大列巴面包,那是我小时候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了。至今想起来依然是满嘴香甜。现在才知道父亲为了一家人能生活的好一点,竟然冒着零下20几度的严寒,在冰天雪地里伐木,不知道受了多少累吃了多少苦。看着如今满脸沧桑弯腰驼背饱受病痛折磨的老父亲,我的心有种无法形容的痛。后来家里日子一天天好起来,父亲就再也没有去过东北。
长大后我到西安读了大学,并且在西安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孩子。生活虽不富裕但一家人在一起却很幸福。一直想把父母接来安享晚年,可父亲总说:“你哥日子过的辛苦,我在家里多少能给他帮点忙,你侄子还小我放心不下,现在怎么能到你家里享福呢,等过几年你哥家的孩子们都大了,我和你妈再去你那里好好享几年福,过过城里人的生活。”听了父亲的话我沉默了许久,心里一阵阵的酸楚。是啊,父亲为了他心中的家操了一辈的心。如今老了还要为儿女操心。我的老父亲你什么时候能为自己想想。
去年元旦刚过,姐姐突然打电话说父亲生病了。父亲一向身体挺好怎么说病就病了那,我的心一下乱了。电话分明拿在手里,却到处找电话,父亲一定是病的不轻否则姐姐不会给我打电话的,一时不知所措忙乱中jing发现手机在自己手里。接通了父亲的电话,电话里传来了父亲沙哑的声音,父亲说他就是感冒时间长了引起的嗓子沙哑,没事的让我不用担心。恍惚间我只觉得嗓门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鼻子一酸眼泪就流出来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一时僵住了。第二天早上我便回到了家,和哥哥一起带父亲去了我们那里最好的医院检查。很快医生带着严肃的表情告诉我说:“需要住院做近一步检查”。听了医生的话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瞬间医院里的一切对我而言都不存在了。只是一遍遍不停的问自己,父亲到底怎么了,难道生了什么大病了吗?我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又或许是自己想多了,检查结果不是还没出来吗?一周后医生把我叫到了办公室,医生正重的告诉我说:“经过各项检查你父亲被确诊患了声门下型喉癌,这里是所有的检查报告单你看一下。”
我的老父亲,您太累了,是该歇歇了。几十年了,您用您不算高大的身体为你心中的家撑起一片天。付出了您的一生,付出了您的一切,操碎了心,累弯了腰,跑断了腿。女儿还没有来的及报答您,您真的老了吗?老天爷您是不是也觉得父亲太累了,想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可你也不要用这种无情的方法,让父亲渐渐老去的身体受这么大的痛苦。这一刻我彻底理解了什么叫做“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不知过了多久我拖着两条早已失去知觉的腿,挪出了医生办公室。拿着父亲的病理报告单,我却早已看不清上面的字迹,看到的只是一个父亲的背影,时而清晰时而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