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生于1929年,读过私塾,七个子女,我是老幺。出生时,特别小,倍受父亲的疼爱。在我童年时,村里没通电,家里更没有电风扇。炎热的夏天,每家在傍晚时总会拿一张席子,放在门前的大场上。那时我总在纳闷:晚上我明明是睡在大场上的,怎么第二天就迷迷糊糊地睡在屋子的蚊帐里了?后来才知道,正在睡得香甜时,是父亲把我抱回屋里的。多少个这样的夜晚我已数不清,这特殊的宠爱,一直持续到我十岁以后。父爱无声,我最享受这无声的呵护与温馨。
爱讲评书的父亲
我家以前是茅草房。每年秋种后,就会请人在外墙上抹上一层新泥,屋顶用麦秸秆修葺,以防漏雨。接下来,每晚就会唱评书了,屋里有很多人。父亲穿着中山装,戴着老花镜,腰杆挺直,神情严肃,坐在桌前,昏暗的煤油灯放着书。小心翼翼地打开书,讲上几段,有时还唱上几句。正在精彩时,来了个“且听下回分解,急熬听书的人。评书有《杨家将》《呼杨合兵》《隋唐演义》《朱元璋》……村上有个郭三爷,样子有点滑稽,秃头、驼背、小细眼、大嘴、右手六个手指。有时父亲讲累了,郭三爷打着响指上场,讲个笑话,大家都被他风趣的表演逗乐了。听着评书,看郭三爷的表演,我度过了快乐的童年时光。
爱唱戏曲的父亲
以前乡下有宣传队,爱唱戏曲的父亲总是演风度翩翩的公子哥,郭三爷当配角,演小丑(花旦)。他们团队经常到别的大队演出。有时也会教我、三姐和邻居家小云唱简短的戏。父亲不但自己爱唱戏,而且也喜欢看戏,有时也会带上我。父亲骑着双杠自行车,我坐在后座上,夕阳的余晖照在我们身上,我心里甜甜的。乡影剧院能容纳一千人,好气派!开演时,舞台两旁冒着烟雾,演员就声情并茂地开始唱了,大屏幕还显示唱的内容,父亲全神贯注地看着。戏曲什么内容已记不清了,只怀念父亲带我听戏的岁月。
最放不下我的父亲
1992年,我还在读高中。那年秋天,父亲去滨海买萝卜,回来晒萝卜干。我上学的菜以萝卜干为主。他平时已觉察到自己心口痛,那次顺便去医院检查。医生问父亲:”你认识字吗?“”不识字。“医生就把单子给了他。肝硬化,犹如晴天霹雳!当时他一定很难过,就那样还是买了两口袋萝卜,自己骑车回来了。星期天我回家后,父亲对我说:”小四,你每个星期天都要回来,我的日子不多了。“说完让我摸摸他肝的部位,硬硬的,我难过得泪水溢满眼眶。第二天上学时,他就站在路边看着我走。我拖着自行车,心情沉重,就那样慢慢地走。走了很长一段路,回头一瞥,父亲竟还伫立在风中,那身影永远地定格在我的脑海中,成为永恒的回忆。十一月初九,邻居到学校带我,父亲已经不行了。当我匆匆赶回家,还是晚到一步,父亲已在五分钟前停止了呼吸。我赶到父亲身边,他平静地躺着,没有痛苦,就像睡着了一样。我就这样看着,看了一遍又一遍,泪水无声地滑落,父亲再也不会向我诉说他的病痛……那年,父亲才六十三岁,我没有尽过一天的孝心,永远地失去了父亲。
近来,听王琪唱的《万爱千恩》,泪流满面。如果有来世,父亲,我还愿做您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