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有些人就像一阵风一样突然蹦进你的脑海,永不丢弃的记忆,在心中永远不舍割掉,因为怀念,所以记得,因为怀念,所以常常想起……我想起了已故多年的姥娘。
炎炎的夏季,路边上小贩们一车车的西瓜等待着售卖,碧绿花纹的西瓜、红色的,甜滋滋的果汁,着实让大汗淋漓的路人消暑解渴,用来装西瓜的红红绿绿的编织袋非常简陋、廉价,估计几分钱一个。这让我想起了姥娘,十多年前,姥娘在世的时候,那红红绿绿的塑料绳在她的手中变成手指头粗的绳子,那些被人们废弃的塑料,姥娘始终舍不得扔掉,她坐在院子里,一个小木板凳上面,面对着一对捡拾来的塑料皮儿,先用锥子把它们拆成单根的,各式的丝线,然后捋顺缠成线蛋,再用那双干瘪、粗糙的双手把线蛋搓绳、捻绳,不停地搓捻最后变成了一根根彩色的绳子。姥娘会把这些花花绿绿的绳子送给了街坊邻居、分给了亲朋好友,上学时,我骑一个老式的二八自行车后座上就缠了一根,黄红交叉的,用来捆绑东西,结实耐用。
姥娘的院子是以前典型的四合院性质了。临街路北狭长的院落,印象中应该是三间北屋,三间南屋、两间西屋及两间东屋。东屋做饭,西屋放杂物,南屋是舅舅的房子。六七十年代,建造房子还没有专业的建筑队,往往都是自己动手,拉土、和泥,掺些麦秸、制坯等。姥娘的房子是用土坯一块一块堆砌起来的,夏天,一进屋内,觉得凉爽,厚厚的土墙得有半米的厚度,能够抵挡外面的炎热。你仔细地看,外面墙壁上的泥土有的渗了下来,也许时间长的缘故,有的土坯内有一个个老化的小孔,里面掺杂着麦秸草也能依稀辨认,姥娘的房子是老式三间北屋的,北屋正门两侧是用青砖镶嵌起来的,再两侧是两个木制的方格窗户。对门是一张老式的黑漆八仙桌,有的地方漆皮已脱落,两把圈式木椅子,地面凹凸不平,西边两间用高梁箔隔开。
墙壁是原始原味的土墙,为了遮盖墙壁的黑色或者是土黄色,姥娘把捡到的画纸、烟盒、挂历也贴在上面,那时报纸也是非常稀有的罕物。有次印象非常深刻,现在想起来还是让我啼笑皆非。一张四四方方的彩色小纸画,大红的颜色,正正中中贴在墙壁上,上面好像还有毛主席语录,我好奇地辨认了一下,竟是父母的结婚证,姥娘不认字,笑称是从旁边侧屋内捡到的,看着图案漂亮,就贴在墙上了。
后来,由于雨淋或者坍塌,东屋及西屋均不复存在,西屋的地方被姥爷开辟成一个小菜园,东屋的地方俨然是养活物的地方,几个木棍搭建成一个简陋的棚子,下面圈养着两三只羊,白色的山羊,其中有两只公羊总是斗架,羝来羝去,姥爷就大声喝斥把它们分开。棚顶上还住着几只灰色的鸽子。能听见咕咕的鸽叫,看着它们晃动着黑棕色的眼睛,披着光滑的灰色羽毛,在院子里飞来飞去,或者停在房顶上,转动着小脑袋,警惕地周围的一切,它们不怕人,等人走近了,才扑楞扑楞地飞走。
姥娘是极其节俭的一个人,杂七杂八的物件极其繁多。什么物件都舍不扔,单看那墙壁上吧,简直是小型挂件展览,挂满了红色、绿色、黄色,甚至看不清颜色的各种塑料袋子、布袋子,陈挂多年上面蒙了一层层厚厚的灰尘。别小看这一只只小袋子,里面可有姥娘的宝贝,如各种各样的家什像纽扣、针线,当然还有瓜种子、豆角种子等,也有捡到的钉子、铁丝、塑料盖、罐头瓶等杂物。姥娘家里的物件都是五六十年代的旧物,一件用竹皮丝编成的暖水壶,上面颜色早已变成深褐色,姥娘是个仔细人,但外观还是很完整。还有一件是盛放干粮(馍馍)的篮子,用柳条编成的,因为长年吊在厨房的屋顶,被大锅的黑烟熏成了乌黑的颜色。别小看这只木篮子,家家户户都有,以前盛放馒头用,馒头上面再盖个笼布。冬天还好,馒头顶多放久了,列成一块块的白面皮儿。夏天馒头时间长了就变馊了,会出现一个个的绿黑色小霉点。姥娘都是把这些馒头重新放在锅里再蒸一边,扒扒皮再吃了。
现在想起来,姥娘生活条件极其简陋,甚是让人心酸。说起简陋的生活,让我想起另外一件事。姥娘的村子早就通上电了,但是经了十多年,姥娘家的电才通上,晚上点个小煤油灯,上面也没有玻璃罩子,影影绰绰的,后来日子好点了,就是点支蜡烛。我不明白,没有灯光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现在想想可能年纪大了吧,晚上就是点上灯可能也看不清东西,以为自己也做不成什么事情,白费蜡烛。
姥娘与姥爷一辈子辛辛苦苦,吃苦耐劳,无形中也影响了下一代子女。多年后,姥娘、姥爷去世以后,十八九年吧,那个小院子尘封了多年,房屋塌了,墙体剥落了,荒草丛生,角落里布满了青青的苍苔。表弟勤奋能干,在老宅子上花了十多万元盖起了二层的小楼,铝合金的门窗干净大气,白色的瓷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里面有厨房、有水冲式厕所,置办了新家居,装修得漂亮漂亮,这也许是姥娘从未想到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