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后园有一片扶芳藤。
小时候,家后园的坡地上有一大丛灌木,扶芳藤便在里面深深浅浅的穿梭。坡地黄土板结,瘠薄。牵拉藤条,露出土层,里面便有红红的石疙瘩,掘来在瓦片上一磨,成了细细的红沙,扶芳藤便躺在这沙土里,叶小藤细,只有匍匐在地面上,只有在春天,周围还是一片灰影时,扶芳藤已打苞展叶,绿意闪动,逼人的眼。
因常年取土垫猪圈,扶芳藤的地盘渐失。或许它的种子随雨水冲到后墙角吧,它便在屋角沟的石缝间扎下根来,一株两株苗苗爬上来了;一片藤蔓,盘上石坡了;几株藤攀上石坡上的椿树了。整个春夏季,扶芳藤枝叶四下闯荡,纵横驰骋。圆卵形的叶子油亮繁密,遮住了地面上黑黑的茎。那嫩绿的枝头,细叶叠合,扮成小小花苞,顾盼有神,欲笑还羞。后墙石坡成了扶芳藤的王国。
夏天天长,玩的无聊了,便寻到后园,用竹棍拨开一片扶芳藤,往往就看见一两只癞蛤蟆藏在根叶里。拿瓦片一阵砸,那癞蛤蟆就鼓胀起肚子,额头或身子上冒出白色的浆汁来,有人喊,喷浆了。大伙一哄而散,以为那浆汁有毒,会溃烂皮肤。
更多的时候,是去那儿捉蝴蝶。扶芳藤爬上椿树,展开一片绿荫,凤尾蝶便会栖息在上面。黄昏时,悄悄走过去,戳开拇指和食指,冲它的尾巴轻轻一捏,凤尾蝶便双翅一收,贴在手指shang不动了。好半天,它才回过神来,翅膀一张一翕的扇动着,翅膀上的鳞片就纷飞了。
天将黑时,扶芳藤里传来一阵窣窣的声响。循声过去,原来在扶芳藤爬过的树干上,藏着几只茧囊,手摸着,茧囊震动,掰开来,是一只肥胖红黑的蛹,摇头摆尾,刮的茧子呼呼响。这大概是椿树上刺蛾的幼虫了。
扶芳藤顺着屋后水沟,绕着屋侧,一路扩张领土了。在屋前的池塘边,因阳光充足,那扶芳藤来不及扩展地盘,便忙着爬上一棵木梓树,窜到两层楼高了。几年下来,那藤便有手臂粗。顶端开枝散叶,团团如盖,俨然一棵大树。
芒种时节,人们忙农活累了,常聚在这棵树下休息。那时放暑假,每天扛着躺椅,睡在这树荫里。那梓叶稀疏,树影斑驳;扶芳藤叶子青绿厚实,一线阳光映得叶子闪闪发亮。人便双眼迷离,睡意沉沉了。
如今,村子的人们都搬到了城里镇里了,一些老房子破败坍塌,屋前后的扶芳藤便蓬勃起来,一大片一大片笼上墙垣,拂过地面,抬头仰望,在那儿流连缠绵,守候着它的家,它的老屋,它的故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