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回唐河,临走之前,总要喝上一碗胡辣汤。
因为离开了唐河,再也喝不到正宗的胡辣汤了。
在中原,胡辣汤是人们喜爱的早餐之一,名声较大的有逍遥镇胡辣汤、北舞渡胡辣汤和方中山胡辣汤等。但唐河的胡辣汤与众不同,有着自己的地域特色。每一碗热气腾腾的胡辣汤里,都蕴藏着有特别的味道。离开唐河,不论在哪,无论何时,再喝不到这个口味的了。
唐河胡辣汤里面没有木耳和豆腐,较其它要稀一些,辣味会稍淡一点,但配料会更讲究。各种配料据说有三十多种,以小麦精粉、羊牛肉及高汤为原料,配掺面筋、花生、粉条、葱花等,佐以花椒、胡椒、辣椒、八角、桂皮等纯天然植物慢火熬制而成。
其配方选用之严格,少一剂则味不足,多一剂则味嫌杂,喝起来辣而不燥,麻而不木,香而不赋,汤鲜味美,辣在嘴里,美在心中。走到街上,无论店面是否开张,隔空便有香味四散开来,紧紧攫住人们的食欲,老少皆宜,常饮有消食健胃,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之功效。
在唐河,最有代表的有老桥头马豁、南阁口巴记、四高对面的常记胡辣汤等。
清晨,在县城的各个街头巷尾,干净的碗筷,流动的食客,火热的场景,这些店面装修一般,青砖铺地,很不起眼,但依旧店外扩张,生产红火。屋里屋外和沿街散放着简易的桌子板凳,已经坐满了来喝胡辣汤的人。汤一般都装一个大圆铁盆里,下面用炭火保着温。
卖汤人头戴厨帽、一身素衣,舀汤的手艺ji艺高超。他手攥一把大木勺,每有顾客到来,先把木勺伸进热气腾腾汤锅里左右搅几下,忽地猛一抬臂,伴那动作,一勺热汤便腾空而起,手腕一翻,那汤又如注般弧泼而下,不洒不溢,应声落入碗中,一般便醇香四溢的大半碗了。
师傅再探勺轻舀一次,碗里盈盈满满了,用木勺在碗圈沿轻轻地一划,垂散的粉条便齐齐地断了,碗边不留汤汤水水,可加榨菜,也可淋上香油和醋,一碗汤便递到喝汤人手中了。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娴熟自如,宛若高中书本中描写卖油翁的一气喝成,让人叹为观止了。
有不修边幅市井小民,有粘满污渍的务农民工,有文静儒雅的教师医生,有西装革履的达官商贾,只要来这里,都会挤到这脏乱低矮的地方,不论身份,无论钱财,一碗热乎乎的胡辣汤摆放面前,来一碗,从入口到胃里,每一处都是一次美味熨贴,吃得酣畅淋漓!
可在寒风雪舞中,可在炎热三伏天,轻轻用勺子搅动氤氲笼罩的汤汁,舀一勺轻轻地送放口中,一股佳美滋味弥漫开来,一口下去,香油的浓郁、羊杂劲道、粉条的滑软以及超凡的麻辣,那沁人肺腑的鲜香便在全身流动开来,温温的感觉,恰恰的味道,让人回味无穷。
胡辣汤来由说法很多,最流行是说明朝嘉靖年间,朝中大臣严嵩为讨皇帝欢心,从高僧处得到一付助寿延年的调品秘方献上,皇帝品尝后龙颜大喜,遂命之为“御汤”。明朝末年,天下大乱,御厨赵杞流落在外,把这皇宫秘方传给当地百姓,遂熬制出这酸辣扑鼻的胡辣汤。
亦说,胡辣汤是古代胡人的日常饮食。胡人生活在寒冷的西北,为了补充体内的热量,养成了吃辣味肉食的习惯。他们在大锅中放入牛、羊肉、干辣椒、胡椒等佐料,加上水,大火熬煮二、三个小时后,捞出肉,在肉汁中加入面粉,搅拌成糊状,一边吃肉一边喝汤。
胡辣汤的熬制是很讲究的,除最常见的有食料外,根据节令和地域还会有增添不同品种。做法更是繁琐,先用淡盐水和面,揉成面团然后洗出面筋。水烧开后下面筋,面筋熟后将洗面筋的水,稀淀粉糊倒入锅内,小火烧至汤汁粘稠,再放入其他配料,旺火烧沸。
各种食材之间的强优补劣让胡辣汤在辣的基础上焕发美食所独有的香味,汤汁浓郁,香辣可口,喝起来清爽爽、香喷喷,食后不知它味。
辣、麻、香是它主要特征。但有人怕辣,于是在胡辣汤里加入豆腐脑,做成两掺。走进食店,只需对老板说上一声,“来碗两掺”,稍候,上桌便是这一碗香气扑鼻麻辣适中的绝配了。拿小勺稍微搅和一下,豆腐脑儿的细腻、清淡和着糊辣汤的酸辣、鲜香,更增韵味。
我喝胡辣汤,严格说是在上高中以后。自从第一碗汤汁入肚,胡辣汤构成了我乡愁中最浓墨重彩一笔,以后不管走到哪里,总千方百计寻找一个有卖胡辣汤的摊位,闻着熟悉的味道,仿佛一次情感体验,一把尘封多年的钥匙,瞬间打开我所有尘封的记忆。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喝胡辣汤已经成为城里居民一年四季都有的习惯,一天不喝,好像缺少点什么似的。主食配上包子、油条,形成了胡辣汤在河南美食界的特有的地位,凡有市井饮水处,必有胡辣汤。不过胡辣汤一般在早饭时食用,如果中午喝到,已经没有早晨来得那么直接,那么有冲击力了。
无论清晨苏醒后的惺忪慵懒,还是一天工作开始前的能量储备,都将在一碗胡辣汤中或消融散去或充沛聚集。那一碗碗的胡辣汤,五味俱全,可以让胃口大开,已不再是简单食品堆积的符号,像是一种精神层面的东西,期待升华和涅磐,久远而又深邃,让人魂牵梦绕。
特别是在冬日的清晨,人们缩手冻脖,冷风嗖嗖,周围一片肃杀,此时,悠坐摊前,一碗糊辣汤下肚,额头上会渗出细细的汗来,身子暖了,精神爽了,灵魂也活了。
于是,胡辣汤体现出来了河南人的品情和性格。根深蒂固的饮食喜好,只要每次有一碗胡辣汤进口,当那浓郁的味道飘起,便有了一种寄托和慰籍。此刻于我,有一道门在刹那间打开,可以窥探到曾经熟悉的街市,熟悉的乡村和温暖的岁月,有一种情感已温暖了我心。
我也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这种感觉从何时开始,又将在何时结束?
总没有答案。
只有当重回唐河,走进店铺,面对着师傅,吆喝再来一碗胡辣汤时,看到熟悉的香味在眼前袅袅升起,那世间所有的烦恼和不舍便烟消云散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