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母亲过世,大概十年没有回过家乡了。其实现在居住的地方离家乡并不远,只是因为很多琐碎事情的牵绊,以至于只有把很多东西的封存在记忆深处。而那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像烙印一样刻在了我的内心深处。我想,这样的烙印定会伴我一生!因为那里有母亲矮矮的坟头,有和发小儿时的回忆,以及印刻在舌尖上的美食。米豆腐——就是这样舌尖上的印记!
我喜欢美食,从小就是个吃货。童年时的家乡虽然很贫瘠,但却有着山清水秀之名的鱼米之乡。随处的河沟都能抓一条一掌之大的鲫鱼,逮回来后,开膛破肚,用盐一腌,再摘一片荷叶包起来,放在铁皮铅笔盒里,埋进麦糠堆里烤熟。一个小时后取出,那香气至今回味无穷!然而,美食是要付出代价的,因为烤坏了几个铅笔盒,没少挨妈妈的揍,但却换来了俩个吃货弟弟的膜拜。也算值了!
那时的家乡虽然物质很是匮乏,然而我却因为它的自身优势,使我从小在吃的方面见识了很多,因此也练就了一手烹调的本领。而唯有米豆腐,我一直做不好,而这又是我最爱的美食之一。于是只好自己安慰自己,越是最喜爱的东西,越是不容易得到,越会更加的刻骨铭心。每次回到家乡,都会要求姑姑给我做点,大快朵颐的一解相思之馋。这些年都没有回到过家乡,姑姑会偶尔让人捎来一些,但因为这个东西特别的娇贵,不能存放太久,因而失去了刚出锅的那种味道,总感到有一丝意犹未尽的遗憾!
米豆腐,顾名思义就是用大米做的。在我们那个鱼米之乡的地方,大米自然是不缺的。而那里因为地灵,自然人杰,人们的智慧和心灵手巧,把简单的大米翻出花样做出很多种美食,米皮、米liang粉、米豆腐等等。而米豆腐是最麻烦、最耗功夫、最考验技术的一种美味。先要把大米泡两小时,然后用石磨磨浆,再用石灰泡水,草木灰泡水,沉淀八个小时以上。等这些全部呈现清水状态,再倒出清水两种水混合在一起,这才起火开锅熬制米浆,边熬制边兑两样水,这里面的火候、比例等等都是直接影响米豆腐出锅后的口感。最后直到米浆熬成面团一样,盛出稍凉后,抹点油在手里就开始揉,每次为了做一次米豆腐,妈妈的手都会红好几天,因为这个要在热的时候开始揉才会更好吃,最后揉光,上劲搓成长粗条再上笼屉蒸二十分钟左右即可,出锅后可以凉拌,可以和肉一起炒,最绝配的是米豆腐豆豉炒腊肉,讲真我能一次吃一大碗!那种软、劲、光,咬一口,简直就是牙齿之间无以伦比的、妙不可言的亲密接触!
正因为它的繁琐,因此也只有过年才能吃上,或者来客人才有此待遇。记得在我上三年级的时候,经常有工作组驻足在各个生产队,而生产队又把工作组的人轮流派到每家每户吃饭。作为孩子的我们都盼望能派到我们家,因为那样我们就会有好吃的。果然,这次轮到我家,妈妈把珍藏了很久的腊肉取了出来,一大早起来就把米泡上,又让我掏草木灰。我心里暗暗一阵窃喜,今天能过口瘾,能吃到垂涎已久的美味了。我们姐弟仨一整天都非常的开心!磨浆,熬制,上笼,一系列忙碌之后成品终于出锅了,一共做了六根,妈妈炒了三根。
那个工作组的人在吃了一口后说道,这个咋这么好吃呢?于是埋着头一口气把一盆吃了个干干净净。我看见越来越空的盆,眼泪都要出来了,而小弟突然大声哭了起来,我知道他也是看到那盆被吃光的美食而抑制不住而哭的。而那个人一点都不觉得难为情,对着我妈说:“嫂子,还有没有没炒的,给我带点,我回去让我家人也尝尝鲜!”母亲的憨厚和善良好像就无法拒绝别人,在他把那些全部吃完后,妈妈又给他打包了两根带走。他走后,我们姐弟仨面面相觑,小弟又想哭。妈妈过来说,还留了一根,你们别难过,妈给你们再炒。过了一会,妈妈端出了一盘没有肉的蒜苗炒米豆腐,而作为姐姐的我看着盘子里的那一点美食,却突然一点也不想吃了。可能真的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吧,个中滋味到今天想起来也依然会心酸!
如今,妈妈已经走了很多年了,所有的回忆都只能刻在记忆深处。而每到夜深人静时,乡愁都不由分说的涌上心头,而此时的乡愁都变成了矮矮的坟头,母亲在里头,我在外头!
如今,每当吃到米豆腐,各种百感交集,对妈妈的思念,也只能停留在这些味道上面了!
如今,物质越来越丰富,条件也越来越好,各种吃的,各种美食随处可见,甚至于对很多东西都已经没了欲望,只有家乡的米豆腐一直印刻在我的舌尖,印刻在我的记忆深处!我知道那不单单是一道美食,那是一种情怀,是一种乡愁,更是一种对母爱的追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