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鲜鸡枞不耐保存,所以云南人发明出来了油鸡枞。做法很简单,用鲜鸡枞配好作料慢慢炸,一直炸到干而不柴,口感变得绵而有嚼劲,鲜味比新鲜时更浓烈,装罐,用油浸泡封口即可。可原味可麻辣可香辣,半年都不会坏,可以直接吃,也可以当佐料,或配菜,或配面条,或煮汤。熬鸡枞的油千万别丢掉,菌鲜味早熬进了油里,特别香,可以凉拌菜用。
我们片区有座大黑山,是彝族聚居地。每年七八月份,山上的马帮就赶着马匹,竹筐里载着灰白色的鲜鸡枞菌来卖了。马帮清早四点钟就要开始赶路,三个小时崎岖下山路程,叮叮当当铜铃一直响,七八点到我们菜市场时,带着一股子露水气。卖菌的彝族小姑娘皮肤黑黑的,穿着黑红刺绣宽边的民族服装,很害羞,你多问她一句话就要脸红,光低着头笑不说话。
鸡枞菌每年只有七八月份才有,而且生长有特性,喜欢长在一种类似白蚁巢结构的土块上面。还特别有个性,如果第一年它在这里生长,不扰动它,第二年它还会在原地生长,这叫“鸡枞窝”。若虫迁走或挖碰到根,这里就不会再有鸡枞了。所以找到菌圈的人,对外都秘而不宣。不过过去的彝胞都特单纯,你只要和他成为朋友,他一高兴,也有带我们汉人去找的。我有个叔叔就跟着去山里挖过,然后想给彝胞钱,他还会生气,只管拉着叔叔大碗大碗灌酒,烧吊脚炉,吃他们自制的牛肉干巴,喝菌子汤。
菌子绝对野生,沾着新鲜的山泥,煮汤最香,有股子独特的鲜味,肉质脆嫩。我妈年年都会买,但记忆中,没有网上写的那样煽情,什么“既有素菌的鲜甜,又有鸡肉的肉味”;也没有网上所写的洗法那么麻烦,什么“洗的时候,必须用南瓜叶擦洗才既干净又不伤肉质”,我妈就普通菌的洗法,自来水笼头下细水边冲边洗,我们也从来没吃出过沙。
爸上次来看我,带了两小瓶油鸡枞来,超市买的,调味还好,但明显菌不行,很老很硬,于是我开始怀念以前市场上自制的那种了。
不好意思麻烦家乡朋友,想去网上买。一搜吓了一跳:网上鲜鸡枞卖到二百一斤!我小时候才3毛5一斤!打电话回去家里问,才知道我们那边如今新上市也要二百,跌价也要五六十一斤了。原来央视《舌尖上的中国2》拍摄了这种美食,一夜之间爆红了。我不止感叹:这就如同一个本来清淡宜人的乡下女子,某天突然被城里来的名士看中,迷恋她,将她接进城,并将她书进了画里,写进了诗里,从此与山野乡邻划分了等级,身价倍增,以傲骄的姿态俯睨我等凡人,再无法企及。
鲜鸡枞广州是吃不到了,干的油鸡枞据说五斤才能炸一斤,算算价格,网上那些几十一斤的都不敢买,四百多一瓶的我只能望着呵呵。但是吃货饕餮的心要怎么满足呢?在日思夜想而又不可得的情况下,也只能勉为其难自己上手乱来一下啦。
我打的主意是以其他形色略似的杂菌代替。先后试验三次,分别试了平菇、小姬菇、海鲜菇。这三种像鸡枞一样菌柄长,能撕条。金针菇茶树菇虽然条长,但太韧太细。第一次按度娘的说法,从开头就一直小火慢慢炸……两个小时,站得俺腰快断了!第二次吸取了教训,先大火,再中火,待看到菌在油里收缩得差不多了,再小火炸一阵,一小时内搞定。第三次,家乡刚好寄了自家打的菜籽油来,拿蒜瓣八角桂皮先去掉菜油那股生味,油变得透亮像琥珀,只余香味。这次单用海鲜菇,适合撕条,还很脆嫩,虽然做出来味道与鸡枞不同,但聊胜于无。老妈尝了口,说,不错,留着明晚吃面条吧!
哎,这算是给了我最高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