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13年12月30日,我到医院复查体内的子宫肌瘤。没想到仅一年多时间“肌瘤”已经快速生长到皮球般大小。医生说必须手术,医生又给我开了一张验血化验单,说去验个静脉血看肌瘤“癌变”没有,四天后来拿结果。我的“咯噔”一下,一丝不祥的预感笼罩在心头。我神情黯然地走出诊断室。老公焦急地问我医生怎么?我说,需要手术,话音刚落,泪已经模糊了双眼,老公说带我去高一级医院检查,一定会没事。我却向老公怒吼,都怪你,一年三百六十天都在忙,从来不知道关心我。老公窘得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不知所措。
回家的路上我和老公没说一句话,空气仿佛被凝固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向父母说,母亲是个病人又是急性子。
刚跨进家门,父母就急着要看检查结果,我说就一个肿瘤,医生说切了就没事。母亲说,这是女人的常见病,莫担心。没想到母亲竟如此镇定,可我从母亲的眼神中我读出了种种不安,我知道,她这么说无非是不想让我背上思想包袱。也许她早已心如刀绞。
等待的滋味是难熬的。老公工作很忙,我叫老公先回去上班,无论如何,生活还得继续。
四天后,母亲一大早就催促父亲去拿化验单。我知道,母亲是怕结果不好我承受不了。而我执意要自己去拿。我想,就算上刀山下火海,这也是必须要过的关。其实我最担心的不是自己的病,而是我那年迈的父母。我是父母唯一的孩子,是他们的精神支柱,如果我真的得了不治之症,他们将怎么面对这样的打击?父亲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人,母亲还是一个病了十几年的病人,这个家真的就面临土崩瓦解。
我和父亲不安地来到医院,父亲抢先在那个放着化验单的篮子里翻找着我的化验单,那双青筋暴露的手有些颤抖。终于翻出了我的化验单,父亲急忙摸出老花镜看化验结果,最终他释然地笑了起来,说,没事,各项指标都在正常范围内,应该是良性肿瘤。父亲又急匆匆地拿着化验单去找医生,医生说初步断定没有“癌变”。父亲又赶紧摸出手机给母亲打电话,他说早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母亲免得她担心,这几天她就没睡过好觉。
我马上住院,必须尽快切除肿瘤。医生说我的肿瘤长在子宫外面,如果尽早发现还可以不剖腹,采取腹腔镜摘除肌瘤。医生考虑我的岁数不大,决定保留子宫,采取肿瘤剥离术。
【二】
我住进了医院。医生给我做完了身体的各项检查后,要求病人家属签字。我老公不在,而这一切只能父亲代签。签字前医生把手术中存在的各种风险给我们一一做了解释,如果无异议方可签字。医生还说,我的血液检查只是初步排除了“癌”变的可能,我体内的肿瘤生长速度太快,到底属什么性质的肿瘤,还要等手术后做了“切片”检查才能断定。如果“切片”结果是“恶性”那么还会把肚子从新划开动手术。本来父亲已经释然了,经医生这么一说,父亲的脸色又变得沉重起来,但父亲很快地调整好了情绪,故作轻松的说,没事,这是一个手术的程序,不管什么手术都会做切片检查,不要自己吓自己。
手术时间定在了元月六日,老公在元月六日早上赶回了家。大概九点过,医生通知我去做术前准备,我被推进了手术室。
这是我第二次躺在手术台上。第一次是十八年前生孩子做剖腹产手术。麻醉师叫我把整个身体蜷成一团,就像未出生的胎儿蜷缩在娘胎里的样子。渐渐地我的下半身失去了知觉。主刀医生是医院的主任和我的主管医生。我要求医生把我的双手绑起来,我说怕自己控制不了会乱动。医生却轻松地一笑说,绑什么,那是虐待病人。我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肚子被划开,肚子里的东西被翻来翻去。我不停看着墙上的挂钟,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四个小时过去了……我的呼吸变得急速,我感觉有人掐住脖子似的喘不过气,我说我快死了,我不能呼吸。医生说我的血压在下降。我全身开始发抖,仿佛没了体温,我大口地喘着粗气。不知过了多久,我被推出了手术室。医生端出了从我肚子里取出来的血糊糊的东西要家属签字。医生说,这个手术很麻烦,为了保住我的子宫,她们剥离得很小心,相对直接切除子宫花费了很多时间。老公签完了字,我被推进了病房。我冷得全身直哆嗦,父母说我全身的皮肤像“黄纸”的颜色,没一点血色。家人忙得不可开交,空调开到了最高温度,可我还是不停的叫冷,父母给我拿来了取暖器,可医生说在病人没恢复知觉之前,不能用取暖器,怕烫伤。我身上插满了东西,导尿管、引流管、输氧管、吊针、监控……总之我不能动,不能翻身。整个晚上老公没合过眼,他要随时把导的尿拿去倒,观察液体是否输完了。我无法形容是怎么熬到了第二天,度日如年也不过如此。